听涛人 发表于 2011-9-1 16:30:40

安平怀古

安平怀古

 正是清秋时节,天空明净得一尘不染,心境也随之清楚了许多。那天,我们几位郑氏后人相约到安海寻访一些与郑成功有关的史迹。走在长长的安平古桥上,思绪犹如云絮般飞扬。此时的古桥空荡荡的,让人徒生一些冷落的感慨。
走到桥中亭,古桥愈发冷清,桥边的马尾松也是静默着。安平桥成陆上桥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中亭的桥下有一窄窄的水道穿桥而过,让人想起这桥下也曾经海涛汹涌过。或许为重现昔日长桥卧波的雄姿吧,古桥下凿有一条长而浅的人工水沟,因沟水不流动而成了一泓死水,有异味在秋日中弥漫。我想,作为一道风景是可以人工营造的,然而,作为一段历史是毋须进行任何修饰的,或许沧海桑田更有韵味。安平古桥尤其如此,它就横卧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一段历史。
据宋赵令衿《石井镇安平桥记》记载:安平桥未建时,专靠舟渡,“方舟而济者日千万计”。又据《安海志》称:安海人很早就有经商习惯“商则襟带江湖,足迹遍天下”。而横在晋江安海与南安水头之间的那条浅浅的海湾却成了商贸往来的一条鸿沟。宋绍兴八年(1138年),安海大财主黄护和僧智渊捐资开始兴建安平桥,直到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郡守赵令衿接手续建,历经13年建成。该桥长2255米,有花岗石砌成的方形、船形、半船形的桥墩361个,是我国古代首屈一指的石梁长桥,素有“天下无桥长此桥”的美誉,系国务院公布的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安平桥因其长度近5里,又处于安海西畔故俗称:五里西桥。
宋元时期,泉州的海上贸易鼎盛一时,安海港石井港作为古刺桐港的重要口岸,宋时曾设石井津管理海上通商事宜。到明朝后期,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以安海为基地,冲破官方海禁,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他的武装船队纵横于台湾、澳门和日本、菲律宾等广阔海域,几乎垄断了中国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颠峰时期,郑芝龙拥有部属3万余人,船只千余艘,就连当时称霸海上的荷兰殖民者也惧怕三分。信手找来几则记载:崇祯四年(1631年)郑芝龙两艘商船从日本长崎载货物返航泉州安海。崇祯十二年(1639年)由安海驶往长崎的郑芝龙商船多达数十艘。崇祯十四年(1641年)夏,郑芝龙商船22艘由安海港直抵日本长崎,主要货物有生丝、纺织品、瓷器等。另据《长崎荷兰商船日志》记录,从1641~1643年间,郑芝龙运载大量生丝、纺织品、黑白砂糖及麝香、土茯等药物往日本,颇受欢迎。史载当时的情景是“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往来。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芝龙以此富可敌国。”
面对郑芝龙迅猛扩张的海上势力,明朝政府深感不安,他们知道在海上是难以与之抗衡的。1628年,经明朝多方斡旋,郑芝龙接受招抚,因平盗有功,很快被擢升为福建总兵。我们在安平桥水心亭的碑林中发现一方高过2米的石碑《重修水心亭记》,碑文记载安平桥屡遭水毁,郑芝龙曾多次捐资重修。碑文落款处为郑芝龙,前面有一大串头衔“钦差管协守潮漳副总兵事前军都督府带俸右都督”看得让人一头雾水。是的,郑芝龙确是一个复杂而多面的人物。论官,他官至福建总兵,在南明王朝可谓权倾朝野;论商,他掌握当时的海上贸易,说白了是个走私的大腕;论盗,他称雄一方驰骋疆海,让海上商旅闻风丧胆;论人,他豪气仗义行善乐施,闽南的很多公益事业都有他捐助的记录,就连泉州开元寺大雄宝殿重修也不例外。
郑芝龙就抚初期,可谓名利双收,声望大振。1630年春,郑芝龙开始在安平桥畔的西铺建置府第,此处扼晋南之海陆交通要塞,又有一条长长的安平桥可作屏障,临海而建,进可改,退可守,可谓占尽地利得天独厚,府第历时3年又2个月告峻。据《嘉庆•赤店乡土志》载:郑府位于安平桥以北,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138亩。 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郑府初成时,安平桥西铺一片金碧辉煌,商船可穿过桥下直达府内。《台湾外纪》也这样描述郑府:“置第安平,开通海道,直至其内,可通洋船。亭榭楼台,工巧胜琢,以至石洞花木,甲于泉郡。”然而,这一泉郡首屈一指的宏伟建筑存世仅25年,就被郑成功含泪一焚而尽了。
顺治十二年(1655年),此时的郑成功已不是9年前在南安孔庙焚青衣的那个翩翩少年,而是一位叱咤于闽粤一带的抗清英雄了。初入关的清廷曾多次企图诱降郑成功,都被郑成功义正词严地给予拒绝。最后一次是在安海龙山寺进行的,虽然这一次安海已是兵临城下,情势危急。郑成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于是他含着泪水举起一把火点燃了那片富丽堂皇的家园。站在西桥头,郑成功看着那映红半边天的冲天火焰濳然泪下,这片家园曾经是他平静温馨的港湾,他从日本回国时郑府刚落成,在那里他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这片家园同时又是他的伤心之地,在那里他埋葬了许多绚丽的梦。他的父亲拋家弃子率兵北上降清,于是父亲在他心中的那座丰碑倒塌了。他的母亲不堪受清兵之辱,在家剖腹自尽,于是这座本可享尽天伦之乐的家园却成了母亲的藏身之地。虽然,这一把火烧不掉他伤心的记忆,但这一把火却烧起了他反清复明的决心,这一把火可谓烧得荡气回肠悲壮万分。
在熊熊的火光中,郑成功从安平桥下船,搬师厦门金门两座孤岛。随后清兵入城,烧杀掠夺,安平桥一片血光,安平城十室九空。为断绝沿海与郑成功的物资供给,清廷厉行“海禁”,规定沿海不准片帆入海,致使许多渔民有船不能出,有海不能讨。郑成功有令:“愿相从者,悉渡金厦两岛居住。”并调集船只接应。从此,郑成功离开了他的第二故乡---安平镇。不管怎么,郑成功对安平镇与安平桥是有深厚感情的,在他短暂的39个春秋的生命旅程中,有20多年的时间在此生活和战斗过。1661年,当他在台湾从荷兰殖民者收复第一座城池——热兰遮城时,便把它改为安平镇,以寄托他对故园的眷念之情。
提到郑成功,必然要提到一个敏感性人物----施琅。1646年施琅到安海跟随郑成功南澳抗清,因其骁勇善战屡建奇功而成郑成功的左膀右臂。或许两人都生在海边,便兼有大海暴躁的一面,性格常不相容。1651年,施琅不顾情面而处死郑成功身边的一名亲兵,由此触怒郑成功。郑成功遣兵问罪,施琅从厦门逃到安海避难,不久又从安海北上降清,郑成功一怒之下杀了施琅的父亲施大宣及弟施显,由此埋下了仇怨。降清后的施琅任同安总兵,后升任福建水师提督,从1662年至1682年20年间,他曾多次上疏带兵攻台,想以此报杀父之仇,然而康熙帝对他两度降清的往事仍抱有成见,于是对他的奏疏懒得御览,施琅因此郁闷多年。直到1683年6月,施琅才受命复台成功。然而,当他踏上台湾岛时郑成功已逝世多年,郑克塽也已归顺清廷,再说经历过那么多的人世沧桑,积怨已趋于平息,施琅怀着复杂的感情到郑成功庙祭奠一番,也就一笑泯恩怨了。此时的他胸怀犹如大海一般坦荡。我想,如果没有那么一场恩恩怨怨,或许施琅真成不了一代英雄。唉!历史真是难以评说,真是“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在安平桥寂默地走着,安平桥也同样寂寞着。族叔指着桥北一片参差的民居说:那就是西铺了,郑府遗址就在那里。然而,走近一看早已找不到一丝历史的影子。郑府被焚毁后,清兵又把它夷为平地,“迁界”时安海民居大多被毁,石井的郑氏宗祠与郑成功故居也悉数被焚,即便是安海文庙的石井书院也不能幸免,然而,安平桥及观音寺却丝毫未损,初入关的清兵对汉文化的传承还是有所取舍的。后来,安平桥西边的海埭决口,海水涌入,西铺就成了一片海沼。直到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西海埭重建,海水退去,西铺一带才陆续有了民房,并慢慢形成了街市,郑氏府第也就从此湮没了。大文人郭沫若生前曾到安平桥考古,面对那一大片空荡荡的海滩,他大为感叹:“五里桥成陆上桥,郑藩旧邸踪全消。”我想,假如郑氏府第尚在,申请个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什么的当不成问题,那么一边是“天下无桥长此桥”的安平桥,一边是“亭榭楼台甲于泉郡”的郑氏府第,如此珠联璧合的古建筑必成闽南一大文人奇观。
我们穿行在安平桥头的长街陋巷中,历史也在脑海中交错着。无意中我们走进一条幽深长巷,一座偌大的汉式大厝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深闭的大门透出几分神秘。从古宅的建筑规模与建筑形式看,我猜想应是清末时期的建筑,这座古宅如非当官人家的官邸,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宅院,那么此处肯定有些故事。我们站在大门口议论着,这时一位杨姓的中年妇女过来与我们打招呼,她自称是房子的主人,她说:“这古厝原是清代一处官宅,房主好像姓郑,与他们是远房亲戚,后来郑氏家道中落就把房子卖给他们,去年装修房子时还发现有一本破旧的书写着‘郑芝龙’的字样哩!”清代、官家、郑芝龙等字眼引起我们的浓厚兴趣,于是我们提出看看旧书的请求,房主倒十分爽快,可是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到,房主又说了:“他们并不懂得那本旧书有什么价值,也就随意乱扔了,前几天来个收破烂的,是不是被夹在旧报纸堆中被卖掉了呢?”这么一说让我们心里顿时一片黯然。
就在我们嘘唏不已就要离开时,房主的儿子回来了。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钻进阁楼里抱出一大卷残破泛黄的古书籍,其中一本绳结脱落的小册子上写着《乡试硃卷•郑怀陔》,就是这本了!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意也。
从古书上知道,郑怀陔系郑成功第七世裔孙,清光绪戊子年间(1888年)解元。由其编撰的《乡试石朱卷•郑怀陔》共有二十五页,由“履历”、“乡试石朱卷”和“总批”组成,印制于光绪十四年(公元一八八八年)。后来又经文史专家多方考证认为,《乡试石朱卷•郑怀陔》系统地记载了郑成功家族一世至二十世历代人物官阶,为《石井本宗族谱》的石井郑氏历代人物补遗了六个世系,比修编于一九二O年、现珍藏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郑氏宗谱》早了三十余年。
 此前,史料多记载郑克塽归顺清廷后,郑氏后裔处境艰难。有的认为郑氏后裔分别两次跟随郑芝龙及郑克塽迁居北京后倍受冷落不善而终,有的认为郑氏族人大多跟随郑成功东渡台湾开拓荒域,而留在大陆的郑氏后人则日趋式微过着隐忍的生活。听说建造这座解元宅院时也是极尽简朴,并不多费银两,人力是出自故乡石井的族亲,而材料是出自水头邦吟的族人。我想,清初历行“迁界”政策时,或许居在安海的郑氏后人几乎已居无片瓦了。然而,这次发现的孤本则揭示了郑氏后裔的另一种生存状况:如郑克塽后裔郑超英、郑腾蛟任“军功六品衔”,郑嵩系乾隆“武举人”,郑行义为“国学生”,郑峰、郑柱、郑元锦均为“太学生”等等。这就从另一侧面反映了郑成功后裔在致学、经商、擢升、通婚等方面并不低人一等。即使郑氏后裔仍受清廷礼遇,却也十分低调。藏于这条名为解元的深巷中的郑家宅院毫不张扬地隐于一片市井之中,那低矮的大门俗同一般民居,那狭窄的巷道甚至容不下一顶四抬轿子通行。毕竟辉煌已经烟消云散,而头上已是清廷的重重屋檐了。
海风徐来,涛声渐远,如今站在安平桥头已看不见大海的影子。安平桥因海而建,围绕安平桥的那此往事也大多与海有关,大海已从安平桥边退去,那些与大海有关的故事也有些遥远了,那些在安平古桥上匆匆而过的先人的足音也远去了。一座古桥就是一段历史,安平古桥就是一部厚重的史册,它横卧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端系着过去,一端系着现在,并将向未来延伸。(郑剑文)

不想谈恋爱啦 发表于 2011-9-1 16:52:41

安平桥?               

时间旅行者 发表于 2011-9-1 19:31:22

{:soso_e183:}学习了

火维 发表于 2011-9-2 00:18:02

学习传统文化,感受历史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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