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殊角度观察记载郑成功收复台湾——读新近出版的《梅氏日记》有感

清水

   

邓孔昭（厦门大学教授）

今年4月，台湾《汉声》杂志123期出版了《梅氏日记》，史料专刊引起了郑成功研究者的注意。承蒙泉州郑成功研究者的厚爱，笔者获得了这本《梅氏日记》中文部分的复印本，得以先睹为快。

    详读此书之后，觉得这确实是一份有关郑成功收复台湾的珍贵史料，愿在此谈几点看法：

    一、这是一份从特殊角度观察、记载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史料。以往我们所看到的有关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史料，不外乎是从两个角度来观察、记载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一个是中国人的角度，包括郑氏部将及其后人的记载，如：杨英的《先王实录》、夏琳的《海纪辑要》、阮旻锡的《海上见闻录》、江日升的《台湾外记》等。杨英等人是郑成功收复台湾的直接参与者，但囿于中国人写史的习惯，对事件的记载一般都是粗线条的，比较简略。另一个是郑成功的敌人——荷兰人的角度，如：C.E.S.的《被忽视的福摩萨》、《巴达维亚城日志》等。荷兰人的记载比较详细，但仅限于对己方的记载，对郑军方面的记载，也只是根据远距离的观察和一些传闻。这本《梅氏日记》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从特殊角度观察郑成功收复台湾的记载。《梅氏日记》的作者菲力普斯·丹尼尔·梅杰斯特（Philippus Daniel Meij van Meijensteen）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土地测量师，郑成功攻打台湾之初被郑军俘虏，以后多次代表被俘的荷兰人与郑军交涉，也曾经被郑军派去测量土地和担任郑、荷交涉时的翻译。因此，他处在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他是荷兰人，但是他对郑成功及其军队的观察是近距离的，许多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或亲眼目睹的，由此而留下的记载，自然具有以往的史料所不具备的价值。

    二、《梅氏日记》提供了一些新的很有价值的资料。由于梅氏是在近距离观察郑成功及其军队的，所以他的记载里有一些以往的史籍中所没有的或更详细的资料。关于人物，他对郑成功、杨朝栋、何斌、吴豪等人的记载都有一些新的内容。例如，他对郑成功形象、性情、射箭技术的描写就非常具体。关于事件，他对普罗文查城（赤嵌城）荷军的被围和投降、郑军在收复台湾期间的屯垦、大肚社土著居民和郑军的冲突的记载也都提供了一些新的东西。例如，他所记载的郑军每个士兵都要开垦耕种半morgen（相当于半甲，约5~6亩）土地，必须种很多番薯，多到足够维持他们3个月的生活等内容，也是其他的资料所未见的。

    三、应当恰如其分地认识《梅氏日记》。前面谈了《梅氏日记》的重要价值，但并不是说《梅氏日记》的所有记载都是正确无误的。首先，梅氏的这个记载准确地说并不是“日记”，而是“日志”。它不是梅氏在台湾第一时间的记载，而是1662年3月他回到巴达维亚之后的一个回顾性的报告。因此，全文一开头就用了“去年”这样一个过去式的时间用语，而且文中还有“内容大概如此，因历时已久，确实的文句已不记得了”这样的话。既然是回忆性的记载，就不得保证所有的回忆都是准确的。其次，梅氏是郑军的俘虏，从立场上说，他和郑军是敌对，这一点他在记载中毫不掩饰。既然他对郑军是怨恨和仇视的，就不能保证他对郑军的记载中绝对客观公正。以他对郑成功形象的描写来说就不能全信。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反过来，敌人眼中的形象也一定不是真实面貌的客观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