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世纪前的碑石重见天日

石论小编

慧眼识文物  胆略堪褒扬

——《泉州府录立海防记》碑出土见闻

文|洪维尊

   在南安市石井镇古山东南村口仁寿宫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泉州府录立海防记》石碑。花岗岩石质，嵌框草花缠边。长形圭首，高280厘米，宽112厘米，厚16．5厘米。正面碑额八字,篆书横排一行，字20厘米×10厘米。碑文24列，正文20列,每列50字,楷书字体，双抬格竖向行文，字径4厘米。自右向左通篇贯连，未作断句。

碑文记述嘉靖年间,闽海疆倭寇出没，侵社扰民。泉郡守程秀民遣旅平寇,后又募兵练士，并在近海浅狭之处，插立木桩石柱,遏其要塞,使之联防,海贼无从突入。程侯垂范,南安知县唐爱等勤敏于事,以崇文尚武治邑,万安民社等事。

这座碑的来历颇有故事。

2002年5月，在古山村西北通往岭亭格的古道旁，西寮山下的一片相思树林中，福建省南安市宇兴石材有限公司准备建筑办公室，这一天正在进行基础挖掘施工。突然，工地上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勾机探及一块平整的大石板，它超出了基坑沟的宽度，一时难以挖掘移开。因此影响了正常施工进程，有人提议将其砸碎，正好充当杂石填入基础中，可以省下不少的物料。

该公司负责人洪国家闻讯赶到现场，及时制止。他俯身依稀可见上面刻有文字，连忙除去了浮土，发现是一方倒伏的碑石，被泥土覆盖深埋于地下。于是指挥工人小心翼翼地清理出来，遗憾的是没有找到碑座等配件。

得到消息的郭前村、章门村的村委干部，带人专程前来查看出土地点是否属于本村地界所在地，有人还联系了郑成功纪念馆负责人。

大家争着想把碑石带走。

洪国家态度明确坚定地说：“碑石在古山村地界出土，由古山村保管，理所应当。”

消息不胫而走，此事引起较大关注，各方关系，盘根错节，多方争执不下。

“谁辨认出碑上文字最多，就让谁带走。”

洪国家指着碑额八个大字提议道，现场气氛突然焦灼起来。

由于碑石裹满泥巴，洪国家提了一桶水简单冲洗，才露出碑额，但是篆书文体，没有真功夫难以辨识。有认出一字的，有认出三字的，有搔头挠脑一时半会认不得半个字的。洪国家胸有成竹亮出底牌：五个字！

至此，洪国家理直气壮地坚持把碑石留在身边，也就顺理成章。关键时刻，文化水平高低立判。凭实力平息了一场文物归属争执的风波，成为此碑出土时一段兴趣盎然的小插曲。

自始至终，洪国家一眼认定此碑石旧物具有文物价值，决心予以保护。为避免夜长梦多，防止节外生枝，当即联系手扶拖拉机，果断将其运回村委会围墙内。此后村委会翻建时，随之搬迁到古山小学操场边，后来选村口仁寿宫边空地，打造碑座重新树立起来。

2012年12月18日，南安市政府树碑认定《泉州府录立海防记》碑，为不可移动文物。

日常生活中，普通村民的文物意识与热心公益的积极性表现，精神可嘉，临危不乱的胆略与担当，值得褒扬。保护文物，功德无量。此碑石的出土和抢救性保护，为研究泉州海防历史提供了珍贵的实物史料。同时，也是古山乡村历史文化锦上添花的精彩一笔。

附录：

泉州府录立海防记

泉州府录立

圣天子御极二十七载，于诸宁民，物康阜盛，已堪登至治矣。然遐海之滨，犹国机枢，窃以为黎元患者，尚廑宵旰①，遂虑豫捍，巨宿重臣而抚镇之于是邑。嘉靖乙巳，秋崖②朱公奉廷抚闽浙端界，大举尚武崇文，而强盛晏然。

盖闽之温陵，厥壤频海，近疆王筑，远延应二广，辐辏于诸番，而海寇时或出没，鲜克底定。先是嘉靖丙午，海贼阮其宝、林剪毛聚众，驾百十余船，焚庐舍、掳子女、戮寨屠村。时臣、侯习斋程公尽示方略，遣旅徂征，隳旌所临，望风靡折。不二月，俘一百八十余人。且天意亦顺人心，贼徒遁者，悉溺毁水火。穷海戚民，偃鼓炮之警，皆侯绥辑之惠也。

岁丁未,适朱公抚临是郡,立保甲、申号令，肃清海宇，以绥承闽候。以为寇发无常，而事宜募兵，其急难而起御之，莫若先事预治，度其海澳浅狭之处，插立木桩、石柱，横峙错列，遏其要塞。俾寇艇遭洄，无从突入。纵贼悍顽，以遑然之名形状，足褫其魄。张机于天然，练士于暇日，握权制胜，应援云屯，而厉行以翼之。视兹小丑犹樊笼之兽，授首恐缓，曷敢以荼毒，无使为患。故自石井、营前、历淗浔③、莲河四澳，计用石柱一千五百，大桩倍之,仅费藏金一百二十。仍复水稍身,后以其联。属京官遂立其议乃示，公深嘉之。侯④以南安邑唐君爱⑤政先爱民，丞夏君时⑥莅事勤敏,属以董其事,逾月而工告毕。乡大夫海亭郑公，暨乡民周朝岳诸民，以程侯之功，遗安百世，是宜播于金石，以系思服，遂征言于余，余于侯有斯文之雅容，可无言耶?盖饬治以崇文尚武，文武一道，张弛随宜。

向余闽侯之交，浑涵浩博，沛发六经，知其有慷济之学；及守温陵，树德厚生，廉介律己，知其有仁德之政；其于歼灭丑类，万安民社，知其有载乱之勋。是故文武才猷，经学政治，侯诚兼备之矣。然则是举之设论及诸，次待暴黎诸预以待用兵，明政及诸。弥是因程侯所学之绪而专，诚安里保障一方，制治于无虞，垂功于不朽也!将为藩为谕而立石。

天朝弼谐，圣化河清海晏之效，益丕隆于有求矣。岂特复海隅,为温陵嘉惠已哉。侯讳秀民,字习斋、天毓，浙江三衢人。

赐进士资善大夫、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前奉敕提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半洲张经⑦撰

南安县知县唐爱、县丞夏时、典史李显道⑧立石

四澳乡官：九江府知府韦尚贤⑨，荆州府学教授许拱，户部员外郎郑普，开化县典史李士榕

耆老：周朝岳 伍深 洪在诚 张□□ 林□ 李吉铨 洪杰 僧广录 许唐 蒋渊 林琏 吕高 李贤 李根 郑□ 张汝中 李胜 □□ 吴文奕 王祖

生员：李绍 王祯 许质 郑等 张祯 许继绶 李铛 □□ 张榜 吴缢 李文缵 吕□ 吴复清 许时臣 郑欲宗 张鸿 王惠 吕□□ 郑欲大 黄四□ 陈火范 杨有条 郑欲小 陈济 蔡养气 郑汝成 余日望

提调海防：许祀文 周朝光 吴朝英 杨宗齐 许植天 洪仕事 李维明 张君觉(镌石、督工，略)

皇明嘉靖二十七年⑩岁在戊申六月朔日 同立

勅石典藏欽荣。

【注释】 ①宵旰：“宵祀旴食”的略语。指天未亮就穿衣起身，天晚了才吃饭，旧用于称为官者勤于政事。②秋崖：即朱纨，字子纯，号秋崖，长洲(江苏吴县)人。明正德十六年 (1521年)进士。历任景州、开州知州、南京刑部员外郎、四川兵部副使、广东左布政使等职。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次年七 月，改提督浙闽海防军务，巡抚浙江防倭。后因严惩勾结倭寇之豪绅，以“擅杀”罪遭弹劾，被削职为民。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愤而**。③淘浔：石井镇淘江村。 ④侯：这里指程秀民，其字天毓，号习斋，浙江三衢人。由进士以郎中升，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任泉州太守。⑤唐爱：字有德，号娄江，江苏嘉定人。嘉靖二十年进士，二十六年任南安知县，后擢兵部主事。⑥夏时：嘉靖中任南安县丞。 ⑦张经(1492—1555年)：字廷彝，号半洲，侯官(今福州市)洪塘乡人。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进士。抗倭名将，官至兵部尚书。嘉靖年间，倭寇气焰嚣张，在我东南沿海攻城占邑，大肆杀掠。三十三年(1554年)，朝廷以经任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先以初任，诸将位高气骄，不受调谴，抗倭屡受挫被谪官，继又不理严嵩党羽索贿遭诬劾，俱置之度外。面对猖獗倭寇，每日选将练兵，伺机歼敌。翌年，两翼增援至，乃率军攻倭于浙西，擒俘五仟，获大胜，被誉为“东南战功第一”。 后含冤被斩。隆庆初(1567—1568年)冤情昭雪,赐祭葬。为纪念其抗倭功绩，人们在洪塘山麓建祠纪念，并将其寓宅所在处改称为“半洲街”。有《半洲诗集》传世。⑧李显道：嘉靖中任南安典史。⑨韦尚贤：字思肖，号鹭沙，水头瀛溪人。正德十六年(1521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官至江西九江知府。⑩嘉靖二十七年：即1548年。

撰稿人：洪维尊